制造《漫长的季节》，需要打多少个响指

制造《漫长的季节》，需要打多少个响指

作者 | 钟 毅题图 | 《漫长的季节》

我们已经【jīng】很【hěn】久没有看到像《漫长的季节【jiē】》这样的一【yī】部剧了，豆瓣上65万【wàn】观众打【dǎ】出【chū】了9.4分的【de】高分。

(资料图)

对它的讨论，到【dào】今天依【yī】然热烈。它的剧【jù】情、主角【jiǎo】、年代、音乐、表演、置景、调色【sè】打光等等维度【dù】都被【bèi】仔细打量。

傅卫军与沈墨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在剧情上，它足够【gòu】精【jīng】致，靠着悬念把观众留到了【le】最【zuì】后。在【zài】人【rén】物塑造上【shàng】，它足够丰富，每一个人都似【sì】曾相识。

在场景上，它【tā】足够还原，屋【wū】子里【lǐ】、工厂【chǎng】里【lǐ】、田野里的画面甚至可以带动我们的【de】嗅觉和触【chù】觉【jiào】，我们看见过【guò】、闻到过【guò】、触摸过剧中的那些角落【luò】。

就像剧中出圈的【de】那首诗所【suǒ】说【shuō】“整个季节将【jiāng】它结【jié】成了【le】琥珀”。我们可以【yǐ】确信的【de】是，很多年后，这颗琥珀依【yī】然会被记【jì】住、被讨论。

赋予【yǔ】它精魂的往昔岁【suì】月【yuè】，构思它轮廓【kuò】和细【xì】节的创作者【zhě】，制【zhì】作【zuò】它【tā】的庞大【dà】影视工业体系，观看并讨论它的观众【zhòng】，都是这颗琥珀的一部分。

雪与河流

让《漫长的季节》更像一部长篇小说的，是那场雪。

那【nà】场雪落在《漫长的季节》临近结【jié】尾【wěi】处，火车司机王响仰起【qǐ】头，对【duì】着小【xiǎo】儿子王北说：“这雪【xuě】爸【bà】见过【guò】，这是从过去【qù】来的。”

王响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然后在纷纷扬扬落【luò】下的【de】雪花里，我们看到年轻【qīng】的【de】王响从破【pò】旧【jiù】的楼房里【lǐ】出来，妻儿从窗【chuāng】户探出头对他打招呼；雪还【hái】在【zài】下，年轻的龚【gōng】彪【biāo】从刚刚大闹过的会场出【chū】来，坐在阶梯上昂着头；雪还在下，年【nián】轻的【de】警官马德胜从【cóng】车中出来，点燃了一【yī】根【gēn】烟【yān】；雪【xuě】还在下，少年王阳推开窗；雪还在【zài】下，少女沈墨【mò】坐在河岸边……

黄丽茹、李【lǐ】巧云、傅卫【wèi】军都见过这场雪。当然，这场雪【xuě】也见过【guò】他们所有人【rén】的眼泪，还【hái】有【yǒu】命运。

李巧云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这场落在【zài】所有主角身上的【de】雪，是【shì】导【dǎo】演辛爽【shuǎng】和他的团队“找”到的。他【tā】和编【biān】剧潘【pān】依【yī】然在拍摄之【zhī】前，仔细地【dì】沟通过【guò】，到底需要怎样的设计，可以让主角们【men】的现在和过去【qù】融在同一组镜头里。

辛爽还记得跟潘依【yī】然描述读黑塞的《悉达多》时的感【gǎn】受【shòu】的情【qíng】景——那是在范伟进【jìn】组定妆之前。在《悉达【dá】多【duō】》里，主【zhǔ】角悉达多在【zài】历经命运【yùn】跌【diē】宕【dàng】之后，来【lái】到河【hé】边【biān】，遇见了摆渡人，悉达【dá】多终于被【bèi】命运“驯服【fú】”，或【huò】者说足够抽离，他成为了摆渡人的同伴。

《悉达多》

[德] 赫尔曼·黑塞 著， 杨武能 译

译林出版社，2022-8

他们每日观察河【hé】流。悉达多终于从流动的河水里学到了那个关于【yú】时间【jiān】的秘密【mì】——时【shí】间不【bú】存在。

《悉达多》里这样写河【hé】流：“河水到【dào】处【chù】都同时【shí】存【cún】在【zài】，在源头，在河口，在【zài】瀑布，在渡口，在急流，在大海【hǎi】，在山【shān】涧，到【dào】处都同时存在，因此对于它只有现【xiàn】在，而不存在未【wèi】来的阴影。”

这组大雪的镜头，就是辛爽想要的河流。

辛爽【shuǎng】也喜欢作家班【bān】宇，他还记得班宇《冬【dōng】泳》出版时封面上的【de】那段【duàn】文【wén】字——人们从【cóng】水中仰起面庞，承接【jiē】命运的无声飘【piāo】落。

《冬泳》

班宇 著

理想国 | 上海三联书店，2018-9

主角们的命运终【zhōng】于【yú】飘落在无数个屏幕上【shàng】，同时也召【zhào】唤【huàn】起无数【shù】的讨论。关于剧情、关【guān】于主角、关于【yú】故事的年代，人【rén】们【men】似乎有无数的话【huà】要说。在豆瓣上【shàng】，已经有65万人标记了【le】“看过”，并【bìng】且为这部《漫长的季节【jiē】》打出了9.4的高分。

在看着那些热【rè】烈的评【píng】价时，如【rú】果跳脱出“豆瓣高分”“爆款【kuǎn】”“悬疑”“东北”这样的标【biāo】签，作为一个旁观【guān】者，或者就像【xiàng】悉达多观望河【hé】流那样来观【guān】望这部剧【jù】的制【zhì】作。

我们不难发【fā】现，它并不具备【bèi】一些我们想【xiǎng】当然的、爆【bào】火的【de】元素【sù】，比如快速的情节、拥有超级流量明星、与【yǔ】当下社会深刻绑定的【de】议题等等。

龚彪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同时，陈年旧案被【bèi】当下的事件【jiàn】触发、少男少女的互【hù】相救赎、命运的翻云覆【fù】雨【yǔ】手……这些元素出现在【zài】无数的文艺作【zuò】品【pǐn】里，已经被反复【fù】讲述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它【tā】用【yòng】倒【dǎo】叙，它用【yòng】三条叙事线，它沉缓，它甚至【zhì】有诗歌朗诵【sòng】的桥段，它的结尾【wěi】算不得圆满——这部剧选择【zé】了极为艰难的【de】一条【tiáo】道【dào】路。

在这部剧出现之【zhī】前，人们或【huò】许会怀疑这【zhè】样一部大胆地用文【wén】学化的方式表现日常，逆潮【cháo】流而行的【de】带着文【wén】艺气质的【de】悬疑短剧集会【huì】不被市场和【hé】观众接受。但是它证明了这样一条道路的【de】可【kě】行【háng】性。

沈墨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它到底是怎样做到的？

或许【xǔ】更具体【tǐ】的问题可以是【shì】，它【tā】是【shì】怎样【yàng】完【wán】成了一部文学气质如此强烈的爆款剧的？毕竟剧集的“爆【bào】款”和“文学气质”如此【cǐ】互斥。

凛冬凶狠，深秋漫长

关于这个故事的【de】最早的版本，编剧潘依然用“凶狠”来形【xíng】容。故【gù】事雏形来自编剧于小千，他给这【zhè】个发生在东北【běi】的故事定的原名叫【jiào】做《凛【lǐn】冬【dōng】之【zhī】刃》。

关于东北的文【wén】艺作品，近几【jǐ】年已经有很【hěn】多【duō】。影像如【rú】《钢的【de】琴【qín】》《白日焰火》《无证之罪》《平【píng】原上【shàng】的摩西》等等，作家如班宇【yǔ】、双【shuāng】雪涛、郑执、贾行家【jiā】等等。

天寒地冻、巨大的工厂、失落【luò】的人、谜【mí】一样的案件【jiàn】、麻木或狰【zhēng】狞的【de】面孔，似乎这是一片适合生长出“凶【xiōng】狠【hěn】故事【shì】”的土地【dì】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潘依然说，拿到最初【chū】的剧本时，最吸引【yǐn】她的一点是主角用【yòng】了十【shí】八年来处理一【yī】个“失去”。凶狠的外【wài】衣下，这个故事【shì】讲述的【de】是普世【shì】问题，它的内核甚【shèn】至可以说是柔软的。

制片人卢静和导演辛爽【shuǎng】也同样喜欢这个原创故事，因为他【tā】们都看【kàn】到【dào】了这个【gè】故事背后更深的【de】那【nà】部分可能。但是“东北【běi】犯罪故【gù】事【shì】”已经成【chéng】为【wéi】了一种标签【qiān】，制片人卢静也曾制作过类似的《无证之罪》——团队【duì】无意重复自我，他们想要一个“不一样的【de】东北故【gù】事【shì】”。

怎样才能让这个故事不一样呢？

首【shǒu】先【xiān】要【yào】让它【tā】和其他东北故事【shì】不一样的就是季节，它一定【dìng】不能是肃杀的冬天，它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猛烈【liè】。于是主创们决定把这个故事安排在秋天，它需要灿【càn】烂【làn】且温柔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季【jì】节的选择给堪【kān】景【jǐng】带来了【le】不【bú】小的难度，在走遍鞍山、本溪、沈【shěn】阳等好几个【gè】城市后，主【zhǔ】创们发现【xiàn】，东北的秋天【tiān】短暂，没有办法支撑完剧组的拍摄时间。

最【zuì】后【hòu】剧【jù】集【jí】的美术指导提【tí】议不如去一【yī】个拥有足【zú】够漫长秋季的地方看【kàn】看，于是团队【duì】来到了昆明。当【dāng】卢静刚到昆明的【de】时候，城市里扑面而来生机勃勃【bó】和温暖的感觉打【dǎ】动了她【tā】，这正是【shì】需要在片中所呈现的。

随【suí】后【hòu】他们找到了还在运转的昆【kūn】明钢铁厂。对【duì】于故事【shì】里【lǐ】的王【wáng】响来说，桦钢是金碧辉煌的，是“工【gōng】厂【chǎng】里的迪士尼”。

钢铁厂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南方铁轨上的那些繁【fán】盛的花草在【zài】冰冷的工业【yè】机【jī】器之下肆意生长，剧中的王响、龚彪、马德胜、李巧云……都【dōu】是如同这些【xiē】花【huā】草般的存在【zài】。

但【dàn】是【shì】这样的选址也带来了不少困【kùn】难，比【bǐ】如【rú】仍【réng】在运作的旧【jiù】式火车和能【néng】够操控火车【chē】的司机，在全国范围内都极难找到。最后剧组终于在【zài】湖北找到，他们用了三【sān】辆19米长的【de】货车，才将它【tā】运到昆【kūn】明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在昆明“制造东北”的【de】另一个障碍【ài】是【shì】亚热带城市里的景观总是【shì】和【hé】东北大【dà】地不一样，所以【yǐ】这部作品对特效的需【xū】求很【hěn】多。

比【bǐ】如在沈墨的学校，旁边有许多高【gāo】大的阔叶植被【bèi】，和北方的景【jǐng】观相去甚远，剧组就【jiù】需要【yào】用特效把那些树【shù】木隐【yǐn】去，或者转【zhuǎn】换【huàn】成北方的【de】植被。

钢铁厂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虽然最后拍摄定在云南，但却不代表前面的堪景是徒劳的。

在【zài】东【dōng】北堪景【jǐng】时，团【tuán】队的车抛锚了，主创【chuàng】们从车【chē】上下来【lái】，把行李拖下了车，等待救援。那一刻，夕阳悬挂在【zài】玉米地【dì】上，辛爽就着【zhe】夕阳【yáng】，给团队【duì】拍了一【yī】张照片。

团队勘景时车辆在玉米地旁抛锚，辛爽用相机定格下这一刻。

辛爽【shuǎng】一【yī】直【zhí】记得这【zhè】片夕阳下【xià】的玉【yù】米【mǐ】地，想要让它出现在剧中。可是昆明的气【qì】候并不适合种玉米，玉米地也就无从谈起。在剧【jù】中开场【chǎng】和结【jié】尾的那片【piàn】玉米地，是在版纳【nà】拍摄的。

即【jí】便是版纳，也几【jǐ】乎没有种植玉米【mǐ】的农户，剧【jù】组花了很长【zhǎng】时间，挨家挨户说服村子里的农户将原有的庄【zhuāng】稼【jià】种上【shàng】玉米。在开机前，玉米开始栽种【zhǒng】，拍摄接【jiē】近【jìn】尾声，栽【zāi】种【zhǒng】的玉【yù】米成【chéng】熟了，最后【hòu】几组镜头终于在玉米地完成。

玉米地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卢静【jìng】用“离地半米【mǐ】”来形容【róng】这部剧的风【fēng】格。我们在屏幕里看到每一处置景【jǐng】都似曾相【xiàng】识，但是都被主创发掘出【chū】一种特【tè】殊的美感，它绝不是“怀旧”或者“打光【guāng】、滤【lǜ】镜好”就【jiù】可以解释的。

它有一部分是无法言说的【de】，比如来自南方的风与【yǔ】热度【dù】、东【dōng】北玉米地【dì】里悬挂的夕阳、钢厂旁的野草【cǎo】……它们融成【chéng】了一个“离地【dì】半米”的东北【běi】。

魔术师和兔子

看过剧的人，一定不会忘记剧中王阳那首反复出现的诗：

“ 打个响指吧，他说

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

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

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

吹个口哨吧，我说

你来吹个斜斜的口哨

像一块铁然后是一枚针

磁极的弧线拂过绿玻璃

喝一杯水吧，也看一看河

在平静时平静，不平静时

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

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

很长时间也不会干涸

整个季节将它结成了琥珀

块状的流淌，具体的光芒

在它背后是些遥远的事物”

关于这首诗，辛爽用“命中注定”来形容。

故事的【de】名字还未【wèi】定的时候，辛【xīn】爽和这部剧的文学策划班宇聊天。辛爽【shuǎng】说，他想要有一【yī】个能够表达【dá】“时间【jiān】感”的标题。班宇【yǔ】说他【tā】刚写了一篇小说，名叫《漫长【zhǎng】的季【jì】节【jiē】》。

沈墨与王阳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辛爽觉得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名字和他们要拍的故事想【xiǎng】要表达的【de】内【nèi】核是一致的，于是【shì】把这个【gè】标题“借”了过来。

辛【xīn】爽【shuǎng】觉【jiào】得班【bān】宇故【gù】事里的那首诗“似乎【hū】像【xiàng】是为了剧的【de】故事而写的”，班【bān】宇似乎【hū】用这首诗【shī】歌重述了一遍辛爽要讲的故事，“它在【zài】讲一个时空的变化【huà】，这边打一个响指，那边就【jiù】有东西坍【tān】塌了”。

在一部名为《现代精神之花【huā】：一【yī】个东【dōng】北工【gōng】业城市【shì】的具【jù】体与抽象》的非【fēi】虚构作【zuò】品里，东北【běi】师【shī】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徐前进在开篇这样描【miáo】述【shù】他观察和【hé】理【lǐ】解的东北和东北人：

《现代精神之花：一个东北工业城市的具体与抽象》

徐前进 著

也人 | 上海书店出版社，2023-1

“这【zhè】种感受【shòu】类似于个体意义的自卑【bēi】，但又比自【zì】卑更加普【pǔ】遍，好【hǎo】像无【wú】处不在。……有些人【rén】不希望在【zài】这种状【zhuàng】态下【xià】生活，所以想方设法离【lí】开。有些人依旧在这里【lǐ】生活，对抗【kàng】着【zhe】静止或衰落，同时也期待【dài】着历【lì】史机遇的降【jiàng】临，然后这片土地再次变得繁华【huá】。”

班宇【yǔ】是最【zuì】能用文字复刻这种感受的东北作家之【zhī】一。他的《逍【xiāo】遥游》《冬泳》《双河》等【děng】等【děng】作品里，那些承受命运重【chóng】击的【de】人，身上隐匿或显露的伤痛总以【yǐ】最恰【qià】当的【de】方式【shì】送到读【dú】者眼【yǎn】前。

评论家黄平在他【tā】的文论集《出【chū】东北记》里曾经评价班宇的小说是“一种废墟【xū】式的小【xiǎo】说【shuō】”。他笔下的主人【rén】公就是废墟，断壁残垣里【lǐ】可以【yǐ】窥【kuī】见他曾经拥有【yǒu】的荣【róng】光，但是却永远成为【wéi】了“残余”。

《出东北记》

黄平 著

上海文艺出版社，2021-12

辛爽说，他可能会忘记班宇【yǔ】小说里的情节，但【dàn】是他【tā】总【zǒng】能记【jì】得他笔下的人物和日常。剧组的【de】主创【chuàng】都读【dú】过班宇的作【zuò】品【pǐn】，也【yě】同意如果班宇【yǔ】加入的话，可以【yǐ】夯实人物的细节。就这样，班宇成为了这部剧的文学策【cè】划。

班宇加入剧组的一项重要工作【zuò】之一，就是和人聊天。编剧潘依然觉得【dé】班宇【yǔ】的【de】加入【rù】，给了【le】她非常好的“一手刺激【jī】”。因【yīn】为班宇仍【réng】然生活在沈阳，所【suǒ】以他【tā】能够给剧本里的人物【wù】很多【duō】丰富的细节【jiē】。

班宇加入【rù】之后，给过【guò】辛【xīn】爽一份大纲，在那份大纲里，他把故事里李巧云【yún】的故【gù】事线从1997年【nián】和1998年【nián】延长到了2016年，李巧云成为【wéi】了【le】剧中的重【chóng】要角色。

李巧云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这部剧的【de】“老【lǎo】年视角”变【biàn】得【dé】更为清晰、扎实，成为了更为具体的“那个年代【dài】过来的一群人的视角”。

李巧云在【zài】剧中【zhōng】因为当年在保健【jiàn】本上少盖【gài】了一【yī】个章【zhāng】，而在办理退休时【shí】遇到【dào】了障碍——这其实是班宇家人身上发生过【guò】的事，他将【jiāng】这件事放在了李巧【qiǎo】云身上。

不只是李巧云的保健本，王响和罗美素夫妻【qī】俩吃饭的日【rì】常、王阳房间【jiān】里的诗集……这【zhè】些细节被【bèi】填【tián】充进去后，《漫长【zhǎng】的季节》也就越来【lái】越有了小【xiǎo】说的【de】质地。

关于《漫长的季节》的类别，导演辛爽和制片人【rén】卢静反复强调，它首先【xiān】是剧情，然后【hòu】是家【jiā】庭，最【zuì】后才【cái】是犯罪和【hé】悬疑。在【zài】其他【tā】的采访中，他【tā】们也说“命运是【shì】最大【dà】的【de】悬疑”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辛【xīn】爽又说【shuō】起【qǐ】了很多年前【qián】在《隐秘的角落》宣传期接受采访时所【suǒ】提【tí】到的那个【gè】比喻。魔术师变魔术时，手【shǒu】里总要【yào】有一【yī】个什【shí】么东【dōng】西，比【bǐ】如一块布、比如语言，这些只是让观【guān】众进入魔术师叙事的方式，真【zhēn】正重要的是最【zuì】后变出来的那只兔子【zǐ】。

辛【xīn】爽拒【jù】绝【jué】让案件成为整个【gè】故事的核心，也拒绝主题先行。案件只【zhī】是展开人【rén】物，带出【chū】群像的方式，但却不是故【gù】事的【de】核心【xīn】。

辛爽要讲人、讲命运，他【tā】觉得作品更【gèng】重要【yào】的是引【yǐn】起【qǐ】观众的情感共鸣，他要的是那只“兔子”，而不是那【nà】块“布【bù】”。事实证明辛爽【shuǎng】引起【qǐ】的甚至【zhì】不是共鸣，而是【shì】无数观【guān】众的情【qíng】感海啸。

谁在往前看，谁又在回头？

越是像小说，越是需要真实的人，制造《漫长的季节》就越复杂。

“我觉得每一个故事【shì】里出【chū】现的【de】、能够叫【jiào】做‘人物’的【de】，都不【bú】能是一【yī】张纸片。”辛爽坚持要让剧中的人物【wù】像生活里的真人。

这【zhè】也【yě】就让整部剧里有血有【yǒu】肉【ròu】、有背景故事的人【rén】物多达30多个。筹备时【shí】的【de】选【xuǎn】角【jiǎo】阶段，办公室的墙面上贴满了备【bèi】选演员的照【zhào】片，这也给选角团队带来了不小的挑【tiāo】战。

关【guān】于【yú】选角，制片人卢静【jìng】常被问到的问题是，像秦昊这样的知名演员，为什么演绎了一个稍微有些“游离【lí】”的【de】角【jiǎo】色。秦【qín】昊【hào】饰演的龚彪【biāo】，起到的作用似乎更【gèng】多展现的是日【rì】常而非推动【dòng】情节发【fā】展。

龚彪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“他绝对不是一个工具人、一个配角【jiǎo】或者一个线索，他是灵【líng】魂人【rén】物之一，他代表了【le】这部【bù】片子的主题——命运。所以【yǐ】我特别需要一个【gè】有名的【de】演员【yuán】来出演这个角色【sè】，才能让【ràng】大家更多地关注这个角【jiǎo】色，而【ér】非【fēi】案件本【běn】身【shēn】。”

龚彪普通到极致，但是他却是凝结了主创巧思最多的角色之一。

剧中龚彪在年轻时为【wéi】了黄丽茹大闹【nào】会场，这也加速了他的【de】失业，随后就有了我们在【zài】最开始【shǐ】看【kàn】到的那个【gè】不靠谱【pǔ】的龚彪，他的结局【jú】可能是近年来【lái】国产【chǎn】剧【jù】里最令人难忘的【de】一幕【mù】。

半【bàn】生为钱【qián】所困，在得到的一刹那【nà】，他获得了【le】极致的快乐。我们甚至无法【fǎ】想象听到中【zhōng】奖【jiǎng】号码、拿到彩【cǎi】票的那【nà】一刻他【tā】可【kě】以有多快【kuài】乐，但是在最快乐的那一刻他离开了。

龚彪。（图/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）

不只是【shì】龚【gōng】彪，傅卫【wèi】军、李巧云、罗美【měi】素【sù】、黄丽茹等每一个【gè】被我们定义为配角的【de】角色身上，都有高光时【shí】刻。

在选择演绎这些角色的演【yǎn】员时，卢静【jìng】认为即便是大家对他们【men】的脸很陌【mò】生也没有关系，因为越是陌生，反而越能够相信角色——即便【biàn】是秦【qín】昊与范伟，也【yě】用特效化妆【zhuāng】的方【fāng】式让【ràng】他们变【biàn】得陌生【shēng】。

我们【men】似乎可【kě】以这【zhè】样【yàng】理解，在唯一的主角“命运”之下【xià】，所有人都【dōu】是配【pèi】角，又或者，所有人都成为了【le】主角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辛爽觉得描摹一群人的命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，并非野心。

“《漫【màn】长的【de】季节》的魅力【lì】在【zài】于‘时间【jiān】’，在于我有机会通过这样一个时【shí】间跨度去展【zhǎn】现更多的人【rén】，展【zhǎn】现更多的人生侧面，这不能叫野心。因为这件事【shì】和【hé】野【yě】心【xīn】不【bú】是特别【bié】有关【guān】系。不是说做‘大’的故事就厉害，做小的故事【shì】就不厉【lì】害，做【zuò】小的故事也可【kě】以做得【dé】很精巧。”他这样解释。

《漫长的【de】季节》里的三个【gè】时间线【xiàn】，1997年、1998年【nián】和【hé】2016年。辛【xīn】爽【shuǎng】和他的【de】团队没有【yǒu】选择用顺叙的方式，而是选【xuǎn】择在【zài】最后谜底【dǐ】揭开的那一刻，让时空融为一体。

最后的章节里，老年【nián】王响追着火车，对正在驾驶的【de】青年【nián】王【wáng】响说“往前看，别回头”时，王响【xiǎng】的几重时间终于折叠【dié】起来，而【ér】时间在他身上的重量【liàng】以一种更为直【zhí】观的【de】方式【shì】展现【xiàn】出来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。

困【kùn】在【zài】过去的人，或者曾被过【guò】去困住的人，才会【huì】说【shuō】：“往前看，别回头。”